作者|柳如燕
杀人者作为具有自由意志的责任主体，早已通过自己的犯罪行为而同意将自己处以死刑。
——黑格尔
01
10月24日晚，湖北武汉蔡甸区一村庄里，担任代理支书一年多的张某红在家中遇害。
和他一起倒下的，还有他的老伴。
两人倒在客厅，小儿媳抱着不满一岁的孩子下楼查看，结果也在楼道遇害。
之后，楼上大儿子的两个孩子也惨遭毒手。
凌晨，族弟张军（化名）找村支书家帮忙拖鱼，推开门便看见这副鲜血淋漓的惨烈景象。
张军立刻叫来住在隔壁的兄弟张林（化名），两人报警后，发现楼上的一名孙儿尚有一丝气息，忙将其送往医院。
与受害人家只有一墙之隔的张林回忆，当晚7点多天已黑透的时候，看到一个30多岁的男子走进哥哥家，叫了一声“张书记，找你有点事”，他以为是来办事的。
“20分钟左右他(来访男子）出门离开了，期间没听到异常动静。
半夜的时候，本家兄弟找他（张某红）帮忙拖鱼，打电话没人接，就去敲门。
推开门发现老两口倒在堂屋，小儿媳抱着孩子倒在楼梯道。
楼上屋里大儿子的俩孩子遇害，其中一个还有气，后来被送医院了。”
村民们说，张某红之前一直担任村里小组长，一年前因村委书记空缺，他被临时推选为代理书记，今年因年龄关系即将退休。
“老两口对人蛮热情。书记平时看到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回村，都会亲热地打招呼，我们有啥事也都喜欢麻烦他。她老伴前两天还说，下个星期要给孙女摆周岁酒。”
多个村民表示，想不到张某红跟谁结下了深仇大恨，“凶手应该不是我们村里的，今天听说这个事后，大家都不认识他。”
一家5口遭灭门，已够让人心惊的了。
嫌凶在逃窜途中，却又致使另外2人接连丧命。
说是罪恶滔天，毫不为过。
02
案发后，殡仪馆共接到事件相关的7具体遗体，除了张家五口，还有一位路人和一位小车司机。
据报道披露，犯罪嫌疑人在张家作案后驾车逃窜。
逃窜途中，又于次日凌晨4点，在距离该村50公里外的某医院门口，撞死一名女子。
嫌疑人撞人后一路慌张，车子又撞在一家蛋糕店门口，撞断了路边3个石墩，店外的两台空调外机也被撞坏。
这时，嫌疑人选择了弃车。
他盯上对面路口一辆等活儿的运营车，将司机杀害后抢车继续逃窜。
至此，7条人命在同一个夜晚，结束于同一个人的屠刀之下。
有认识被害司机的同行感叹：
“我刚刚才知道遇害的是小杨，太难接受了。好可惜一个伢，他见人就叫哥叫姐。昨晚11点多我俩还在案发路口聊天，我提前回家了。整个蔡甸，凌晨四点多还在跑的车子，就只有他了。”
出租车司机王兵（化名）也说，小杨30岁出头，平时为人和善，因为业务不同，经常把活儿介绍给出租车司机们，车上备用着工具，随时准备为出租车司机免费救援。
听起来，这是一个热心又努力的底层小伙子。
只是想在深夜多接个活儿，多赚点钱，却遭受了血溅三尺的无妄之灾。
10月26日，当地警方发布警情通报，确认了7人死亡、1人受伤的伤亡情况。
并公布，25日6时许，嫌疑人高某辉逃跑至长江大桥后跳桥，目前警方正在全力搜索，案件也在进一步侦办中。
03
关于男子行凶的原因，有网传消息称，该男子系该村村民，刚刚刑满释放。
其由于鱼塘被征收了，钱还没拿到，于是对村支书产生了怨恨。
但这个说法是否属实，仍无法确认。
警方目前尚在调查中，一切还是要以官方通报为准。
写这篇文章时，我的脑海中掠过了这两个月来我写过的凶杀案。
武汉枪杀律师案、广西皮箱藏尸案、莆田欧金中案、上海独居女孩行李箱抛尸案......
这仅仅是我挑出来写了的，还有一些我没写的。
比如，10月15日，在上海某酒店工作的一男子将女同事的头颅割下放在前台。
因为觉得细节太过残忍，只想一想就头皮发麻，当时没有下笔去写。
没想到，这么快，武汉又出了凶杀案。
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我脑中立刻出现了一个词：戾气。
它可怕到不惮于同归于尽。
凶手在作案时，难道不知道犯下命案也等于断掉自己的生路吗？
不可能。
一个人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了，对别人的生命更会视如蝼蚁。
于是预谋杀人扩大为灭门，灭门又扩大为无差别杀害路人，最终连自己也吞噬。
而这种戾气，不仅体现在杀人者身上，更体现在旁观者身上。
凶案发生后，有人拿嫌疑人跟欧金中类比，说：“都是老实人被逼急了。”
更多的人与凶犯共情，开始为他找原因。
“他为什么要杀村支书，肯定有隐情！”
“没有人天生就是恶魔。”
“他对社会丧失了信心，做了极端的事。”
类似的言论，比比皆是。
这比凶案本身，让我感到更恐怖。
04
首先，嫌犯跟欧金中的共同点，是都身处农村，这只能说明农村的基层治理确实还有待加强。
但即使是争议很大的欧金中案，理性的人们也都知道一分为二去看待。
我们感慨欧金中由一个救人者，变成了一个杀人者，但绝对不支持“杀人正确论”。
其次，嫌犯不论出于什么动机，杀害不满一岁的婴儿，以及两名无辜的陌生路人，都说明凶手已经穷凶恶极到无差别杀人的地步。
更何况，即使确有动机，杀人也必须予以严厉制裁！
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现在每一个与罪犯共情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是在表达对私刑的理解甚至支持。
他们暗指的观点是：如果确有不公，那么杀人也属正常，都是逼的。
这难道不恐怖吗？
一家四五口，包括几个孩子的生命，在很多人嘴里，竟然好像无足轻重。
在我看来，这其实是戾气与戾气的共情，已经消弭了对生命最基本的敬畏。
心有阴影者，才会歌颂黑暗。
试想，如果心有不满便可杀人泄愤，那么我们谁还敢放心与他人说笑，谁还敢放心大胆地走在大街上，甚至是呆在家里？
毕竟人性是复杂的，你永远不会知道，哪一句无心之言便会让别人心生不快。
所以我说，比凶案更可怕的是人们的评论，它让我看到，这种动辄夺命的戾气越来越重。
而人们生活其中，竟也越来越习以为常。
这是一个比凶案更深的课题。
明明生活比以前好了，可心灵却似乎更无处安放了。
明明肚子比以前充实了，可眼光却似乎更狠厉凶残了。
过去的记忆里总是孔繁森、焦裕禄、雷锋等好榜样常驻心间，进而影响对整个世界的态度和认知。
如今打开屏幕满屏皆是明星偷税吸毒嫖娼，薇娅李佳琪之流一夜吸金几十亿，连幼童都知道“学习不如当网红”。
物质文明的建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精神方面的“极端”、“利己”、“享乐”、“拜金”主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克服精神分裂真的很难，精神的升华往往需要几十本书的精华思想去塑造，而恶念顿生可能只要一件事甚至一句话就可以做到。
事实证明，有很多事情，不是GDP可以解决的。
思想才是根本。
我们生活的地方，的确不是天堂。
但，我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让它不要沦为地狱！
愿每个人的心灵，都有处安放。
愿每个昏暗角落，都能照进阳光。
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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