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刚进婆婆家门，隔着客厅，就看见大卧室里，一岁多的双胞胎女儿们正坐在大床上和婆婆玩的开心。
圆嘟嘟的两张小脸被逗得的咯咯直笑，在粉色的小外套映衬下，愈发显得灵动可爱。令我的心头瞬间无限柔软.我虽然有工作在身不能时时陪在她们身边，但做母亲的心却无时不刻都在她们身上，她们就是我所有快乐的源泉。
可我正抿嘴开心的笑着往厨房送菜的时候，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不对！双胞胎穿的并不是她们的衣服。菜往地下一扔，急忙冲进卧室。
刚到卧室门口，我便已经确定那的确是记忆里老旧照片上双胞胎穿过的衣服，粉色的棉布衣料，坠着白花边的娃娃领，肚前还贴缝着白色布料裁剪的小鸭子，鸭子旁边还用红色丝线绣写着快乐宝宝的字样！
老旧的面料稀疏单薄，甚至都能透出孩子们下面穿的米奇t恤，与周围现代时尚的装修格格不入。最令人气愤地竟然是，丝毫没意识到我已经进门的婆婆还跪坐在床边，叫着文雅，文馨，乖宝贝们看这里！
顿时我感觉十八路热血齐涌脑门，令我头脑涨热，四肢冰凉，忍不住的全身颤抖，婆婆不仅给那么小的孩子们穿上了亡人的衣服，还叫着亡人的名字来逗引她们！
“妈，你看你干了些什么！你疯了吗”我边走边大声质问着婆婆！婆婆一个激灵站起来回头看向我，和孩子们一样满是惊讶，嘴边扬起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一脸我突然闯入打搅了她们快乐的气愤表情。
可我哪顾得上婆婆的情绪？怒火攻心的我捉急的抱起一个孩子，就手忙脚乱的开始把这八十年代的衣服往身下扒！换哪个当妈的都不能容忍这种晦气沾染自己的孩子啊！
孩子们被我这气势冲冲的样子吓着了！愣了两秒钟便憋着嘴开始哇哇大哭，白色的透明塑料扣子和老旧的扣眼干涩无比，一点都不好脱，好不容易脱了一个孩子的衣服，发现另一个孩子已经早就跑去了婆婆怀里。
婆婆正抱着孩子在床边，边晃边轻拍她的后背安抚着，方方的脸上，两挑眉毛都皱成了平行的等号，瞪着眼睛，声色俱厉的质问我，
“咋了？我给孩子们穿这个衣服咋了？这是她们小姑姑的周岁衣服！还新新的，娃娃穿上多好看！”
“她们已经不在了，你不知道吗？”一听这话，我的气更像是被浇了生油的火，刺啦一下，烧的更旺了！没好气的回着她！
“什么不在了，啊？什么不在了！”向来说一不二的婆婆彻底炸了毛，可我根本不想管婆婆会说些什么，只顾着去抱她手里的孩子。她腾出手来了，直接哽咽着，指着我的鼻尖开始骂我，
“你会不会说话，知不知道感恩？你以为小墨和小画是你随随便便生下的孩子？她们是我日日夜夜在菩萨面前虔诚祈祷，祈祷了二十多年才回来的！她们也是我的文雅文馨！她们回来了，今天她俩过生日，我给她们穿件衣服咋了？”
衣服终于脱掉了，我坐在床边抱着两个孩子，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下，抬眼一看婆婆正满眼泪水的，瞪着无比委屈的眼睛仇视着我。
婆婆带孩子快一年了，我早就觉察到了婆婆对待两个孩子的感情不似正常的祖孙之情，隐隐的怀疑过，跟老公也背后悄悄提起过，但老公总认为我是小肚鸡肠，跟婆婆过不去。他理智能干的高知妈妈怎么能犯那种糊涂？
如今亲自从婆婆嘴里听见这般话，我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和她再争什么？说不定我不在家的日子里，双胞胎日日都在扮演她死而复生的女儿们！想到两个朝气蓬勃的孩子时时被和长眠地下许久的阴人联系在一起。我便不自觉的抱紧两个孩子，往门口走去！
婆婆一见我要走，便抓起床上的衣服，追我到了门口，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说这是她们最爱的衣服，快给她们穿上！
本来我一手抱一个娃就很费劲，她又死死的拽住我的胳膊往房子里拖，更是重心不稳，边听着她肝肠寸断的责骂哀嚎，边费力的维持着平衡，保护着两个孩子。
就在我感觉真的已经马上坚持不住了，门突然开了！老公喘着粗气，一脸懵的半张着嘴站在门口，看着混乱的我们！
“快先接一下孩子！”我感觉右手的宝宝已经真的马上要抱不住了，他听见命令，好像才回神一般刚想伸手抱孩子，就猛地被婆婆截住拉住了手！
“大勇，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再不来，你妹妹就被别人抱走了！”老公虽然没接上孩子，但因为婆婆终于松开了拽我的手，我满头大汗的慢慢蹲下，把双胞胎放在了地上！
老公显然被婆婆这突如其来的泪水以及不着边际的表达吓坏了，妈，妈，你这是咋了？这时又恰巧从里屋窗外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里屋窗户外边便是小区健身广场，经常有大人带着孩子在那里晒太阳。
但婆婆就好像听见了什么一样，抖了个激灵就往大卧室跑了进去，边跑边喊，别哭别哭，妈妈来了！大勇着急的跟着进去，我蹲在原地紧紧的搂孩子们在怀里，听他们母子在屋里混乱的对话！
婆婆想要跳窗户，大勇连哄带求的将婆婆抱了下来，又在吵闹中不小心打翻了里屋的绿萝花架，婆婆好像被跌落的花盆打中，顿时没了声响！大勇急促的叫喊声传来，妈，妈，你醒醒！
抢救室外边，我抱着双胞胎，给两个孩子喂面包喂牛奶，大勇抱着头在一旁一声不吭，半响抬起哭的通红的眼睛，
“媳妇，你说的对，我妈是应该早就有病了！我竟然都没发现还把她当成超人来看，还以为都是你和她处不好，看她不顺眼的原因！”
的确，我和婆婆处的并不好，尽管她是所有外人看来都是超人一般的存在。
婆婆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从农村考出来的大学生，还没退休之时，就是国企化纤行业的专家，退休之后，又被江苏的大型化纤厂返聘做技术顾问，年薪三十多万。
高知，理智，多金，在整个家族中都倍儿有话语权。新房一买两套，门对门，说一套是我们的，一套留她养老。彩礼，酒席，新车，样样不含糊，钱转手就打到了大勇的卡上。
我们婚礼前后的那段时间，刚好是厂子筹建和开工试运行阶段，婆婆忙的抽不开身，婚事都是婆婆拜托大勇的小姨操办的，盛大，气派。所有参加酒席的远亲近邻都以为我嫁的是豪门贵府，一听是婆婆是农村出身的单亲妈妈都钦佩不已。
我和大勇开玩笑，你妈肯定爱工作胜过爱你！大勇嘿嘿一笑，我都习惯了，我妈以前晚上临时加班，就给我锁屋里，布置上十道奥数题让我自己做，回来她检查！经常是我做到睡着，她快天亮了才想起我来！
当时我听得心里直感动，听说公公是意外去世，想想婆婆一个单亲妈妈撑起一个家，当中不为人知的辛酸和折磨定是数不胜数，我的心里也一直保留着对她的尊敬和钦佩。
生下双胞胎女儿后，我才知道婆婆之前生过一对双胞胎女儿的事情。小姨来看双胞胎，满是爱恋的说，侄女像姑姑真是不假，和她们那两个姑姑长得简直一模一样！我急忙问起来小姨，大勇没有姐妹啊？哪来的孩子姑姑！
小姨说，大勇三岁的时候，婆婆又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但那时正处于事业上升期，连奶都没喂够三个月就把孩子交到了奶奶手里。
结果双胞胎在两岁的时候，因为意外吞吃了家里过多的铅笔铅芯，碳中毒医治无效走了，没多久公公也意外去世，这才一个家里只剩了婆婆和大勇两人。
初为人母，听到这样骨肉分离的事情本就十分揪心，再一想到这样痛心的事情竟然就发生在自己的婆婆身上，对她不由的更多添了几分同情。
后来，早夭的双胞胎的照片也是在小姨家的旧相册里看见的，两个和我的女儿们神似的胖娃娃正穿着那件粉色花边小外套，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可惜斯人已去。
想着婆婆是事业心极强的女人，带孩子的事情，我和大勇压根就没想过她，只是叫来了我妈。
但没想到孩子才刚两个月，婆婆便一声不吭的拎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并直接告诉我们，她已经辞了那边的工作，准备回来带孙女啦。
连我们婚礼都忙得不肯出面的婆婆竟然为了两个孩子辞了挚爱的工作。这我和大勇以及我妈一边惊讶，一边欣喜。毕竟我的产假马上结束，只留我妈一个人带俩娃太费劲啦！请到合适的育儿嫂又太难，这下奶奶姥姥一起带孩子我们指定一百个放心。
可高兴没多久，我妈就被婆婆给吓走了。这几乎也是我和婆婆关系恶化的起点。
因为我妈炖的一块猪蹄脚缝有一根没拔掉的毛，婆婆要倒掉一整锅，因为有一点猪毛就说明整个烹制过程存在瑕疵纰漏，为了一家人的健康，当然要倒掉。
我妈在农村一辈子，省吃俭用，肯定不舍得啊！认为我婆婆无理取闹，两个人在抢夺砂锅的过程中，砂锅掉地，破碎的砂锅碎片划破了我妈的脚，并被滚烫的猪蹄严重烫伤！
我妈躺在病床上，抹着委屈的眼泪话都不肯多说，我的心也像被揪住了一样的疼，直怪自己只顾着幼子，而丝毫没有体察过老母的处境。
她虽然是农村人，没什么文化，但也是要强，要面子的性子，这几个月来，处处受婆婆指挥，做一点活都要被婆婆明里暗里的嫌弃。她心里的憋屈不是一点点！
婆婆干活干净利落，说话办事有条有理，我们大家有目共睹，但她的整洁条理，在我看来实际上的确也有些洁癖之嫌了。菜不让我妈做，碗不让我妈洗，连尿布我妈洗了，她都要再找理由重新洗一遍。进屋不能在屋里换拖鞋，穿着外衣外裤不能坐沙发，甚至脱下的衣服都坚决不能第二天拿起来继续穿。
出现这样的局面，我和大勇除了整日照顾她的伤情都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安慰她，倒是婆婆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往我妈床边一坐，说是来道歉，
“亲家，思来想去，在你我的相处问题上，的确是我的做法欠妥！这样吧！我认真的跟你道歉，你安心养伤，医药费，营养费，我全权负责，这段时间，我回去也整理一下我的各项生活习惯和认知，做成文档，打印出来，等你回家，我和你一起坐下来，逐条逐条的探讨一下，到底咱们怎么做更好！这样沟通好，今后矛盾就不会再有了！”
得！官腔一摆，把我妈吓得伤还没好彻底，就打电话叫来我爸，让我爸把她接回老家了。临走前还偷偷在枕头下面给我放了一万块钱，上车了才给我发微信，闺女，不是妈不想给你帮忙带孩子，实在是我害怕你婆婆啊！钱不多，你留着请个保姆吧！权当是妈的心意。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婆婆的强硬和不可抗拒，开始对她略有微词。
我妈走后，我和大勇准备和婆婆商量找育儿嫂的事情，结果婆婆大手一挥，得了，你们要是真的不想给我添乱，就别给我在家里放个旁人了，我几十年管理几百号人都应付自如，还带不好两个小娃娃啦？
大勇噗嗤一下，眼里立马闪出对于领导老妈的崇拜之意，而我则不禁的想从内心深处吐上一百遍舌头，话里话外的意思，之前我妈在这里受累受气的呆了几个月，最后都是带伤走的，合着也是给您老添堵了！
婆婆坚持要自己还两孩子，我们只好顺着她，但考虑到她的辛苦，我和大勇便约定好，休息都调开，一有时间就立刻往家里跑，好给婆婆搭把手。
婆婆看管两个孩子的能力真的不是吹嘘的，两个一般大的小娃娃，被她养育的像上了弦的机器娃娃一样，到点喝奶，到点睡觉，爱笑很少哭闹。
全网的帖子都在飞，养育双胞胎家里被忙的鸡飞狗闹，但在我们家全然不存在。婆婆不仅能有条不紊的收拾好所有的家务，还能定点定时的按着中英文的育儿书，在家给两个孩子进行早教。令我这个新手妈妈，惊讶的瞠目结舌!
于此之下，我和大勇便彻底成了多余的。下班了，看见她正在给孩子喂奶瓶，我想先去厨房准备饭菜，结果是，总会不时的从背后传来婆婆的指点，水滴溅到洗碗池子顺手就用抹布擦了，不然时间长了结水垢印子，清洗起来麻烦！择菜别蹲在垃圾桶旁边，溅到玻璃，墙壁上蔬菜汁液完了多难清洗？站起来拿个装菜的塑料袋择，你也不累又干净！
婆婆就是牛，样样说的都对，我也只有全部照做的份!因为怕被挑毛病，我那段时间也是几乎每件事情都绷紧了神经做。
但时间久了，家务做顺了，每天下班还是都能看到婆婆皱着眉头一脸的不喜悦的表情，你前脚刚把鞋摆好了，人家嘟囔着后脚跟过来，重新把鞋头往里推了三毫米，好像这三毫米很重要！
我照她的要求换了睡衣，洗了手，脸才去抱孩子，但她总会一边忙着炒菜，一边忙着跑过来监督我和孩子的互动，处处指点江山！
我虽然读了不少圣贤书，但仍然不是圣贤人，这样被赤裸裸的监督和说教摆明了就是嫌弃。难免不少生闷气！终于有一天，在饭桌上，借着婆婆晚饭只允许我们吃的那么清淡，不见荤腥，对她抱怨了几句。
婆婆说，晚餐吃的清淡一点对孩子们好!我反问，我又不喂奶，孩子也不跟我们一起吃，我们吃什么关孩子什么事？结果婆婆端着碗，头都不抬的回了我一句，你吃的清淡一点，肠胃好消化，口气好些!你说关不关孩子的事情？
顿时，令我生无可恋了！我看了一眼在一旁笑得都快憋成内伤的大勇，忍不住语重心长的反问了一句婆婆，妈，你这么仔细不累吗？
那你们觉得跟我一起过累，以后回对面自己做饭吃吧！你们不来，说实话我更轻松点！
说完放下碗筷就走了！一点面子都没给我留！之后更是雷厉风行的给自己家换了门锁，还不通知我们，不给我们钥匙。
用意明显，一是看不上我这个儿媳妇，二是今后我和大勇都别再想随意进出她的家！好几个星期，我想见上一面孩子都要跟她斡旋很久！我是想跟她斗气，但我的两个娃还在她屋里锁着呢！央行的工作不舍得辞，只好又忍气做起来小伏低。但从内心深处对婆婆的怨恨可是一点都没少过！
前几天，我还和大勇抱怨，大勇，你妈不会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吧？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大勇一听就哎一声从被窝里坐起来，一本正经的说，媳妇，我知道我妈说话冲，让你有不舒服的地方了，但她人心好，对咱们对孩子都是掏心掏肺了，你可别这样背后诋毁她哈！
我这个受气的媳妇，气都没地撒了！只好白了他一眼，闭住嘴，转身睡了。在别人家都是媳妇吐槽婆婆，我们家相反，和婆婆比起来，我才是那个从生活习惯，到育儿常识都应该被吐槽的人！
但女人的第六感就是那么敏锐和不可言说的。随着孩子们越来越大，我早就感觉到觉得婆婆对两个孩子的亲近不似祖孙之情，因为为了搏婆婆欢心，生活习惯育儿理念上我早已按照她的指导，做的样样熟练了，她却还是难掩对我亲近孩子的不悦之情！
我之前也猜想过，应该是因为孩子们像婆婆早夭的双胞胎，她心有所寄，才会对孩子格外在意。但我真的没想到，精明能干的婆婆竟然会糊涂的直接将我的孩子们当作那对死去的孩子来养，叫她们的名字，穿她们的衣服！
婆婆醒了，大勇熊搓搓的按医生的交代办手续，开药，清理病房。我坐在医生办公室，听医生的诊治方案。和我预想的一样，婆婆的心理问题已经发展成了重度精神分裂症！不发作的时候，与正常人根本无异，可一旦发作，大脑不受控，便像是换了另一个人！
医生说，婆婆应该患病很多年了，早些年或许因为工作的关系，注意力得以分散，所以病情不显著，或者从未像这样发过病，但其实病人应该是一直处于自己能自控的状态，常年忍受着这种疾病的折磨。最近带孩子，明显刺激了她的病情！
小姨在医院里得知婆婆的病情后，不住地拉着我的手，哭的颤抖不已。直说婆婆是个可怜人，对两个孩子做出那样的事，的确是脑子坏了，糊涂了，不是坏心。要我原谅她。
我点了点头，虽然我忌讳，也曾经深深的厌烦过婆婆，但如今，一切都表明事出有因，我也真的怪不了她，只希望她快点好。
住院期间，她经常被注射精神安定类的药物，白天晚上的经常大睡，偶尔清醒也很冷静，起先大勇还担心，要强了一辈子的婆婆要是知道自己被诊断有精神疾病，会不会受不了，但好像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心里有疾病，清醒的时候也不主动提孩子，不想和我们说话，看看书，晒晒太阳。
医生安排出院的时候跟我们交代，婆婆的身体从生理上来讲，病情完全控制了，但从心理角度来讲，因为心结未开，心理重建受阻，很难根治，要求我们家属必须严密关切，多多陪伴。
我只好请了年假外加事假，带着孩子们和婆婆在一起在家呆着。出院的婆婆明显心智恢复了正常，孩子们奶奶奶奶的叫着在她身边扑闹，她也是一脸慈爱，但已然明显不似从前那般亲近，甚至还不时的跟孩子们说教，要孩子们多和我亲近。
因为她依然要坚守着她的卫生习惯，要我负责照看孩子，因为过分仔细，简单的家务也因为她的讲究而变得繁杂琐碎。
孩子们大了，又调皮，经常弄得玩具满屋都是，婆婆就一刻不停的满屋子跟着收拾玩具，一个一个仔细捡起来，并用专用的消毒剂抹布仔细擦拭再放好。
另外，婆婆还坚持每餐都给孩子单独做营养餐，料理棒，烤箱，各种汤锅，每顿饭下来，她都要准备半天，加上之后的清洗，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我经常见她要忙家务忙到后半夜，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还不时的捶腰，揉腰。
本来精神疾病就没有康复，又不让我和大勇插手，再这样累下去，我实在担心她会吃不消。大勇说，那咋办？我说，还能咋办？必须想着去去彻底打开她的心结。不然我们咋办？不上班，就这样天天陪着？
那日，我带两个孩子楼下玩完上楼，她拿着洗手毛巾等在门口，要让两个小家伙先擦一下手，再进屋玩，但两个小家伙怎么着都不肯配合。
最后一向对孩子们慈眉善目的婆婆突然大吼一声，一把拽过来一个强硬的擦了手。孩子们被婆婆大转变的脾气吓哭了，婆婆又立刻心疼的不行，搂两个孩子在怀里。
不住的安慰和解释，宝贝们，奶奶是太爱你们了！卫生和生活习惯真的太重要了，只有认认真真的做才会保证你们健健康康的长大啊!
站在一旁的我，一听这话，猛地意识到了婆婆的心结所在。我猜想婆婆这般对待生活细节，一定跟双胞胎小姑子的离去有关系。
照管双胞胎的是那个年代的农村老人，肯定没有很好地生活习惯，养育孩子粗枝大叶，不懂得规避风险，甚至连孩子吞吃了铅心都没及时发现才导致恶果。
事发之后，婆婆肯定也是一边懊悔自己没有尽力的养育孩子，一边努力的思索过寻找过原因。几十年来，悔有多深，她就把卫生习惯看的有多重！才会慢慢的让自己变成今天这样洁癖的样子！
我把这样的猜想告诉了大勇，大勇说，应该是啊！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婆婆也不是这样讲究的，是慢慢后来越来越严重的。
所以，强迫症，洁癖的根源就是爱啊！找到这个我觉得心里有谱了！没多久，刚好赶上两个孩子出幼儿急疹，高烧之后，全身长满了疹子。机会来了！
我带孩子们去医院回来之后，就故意和婆婆说，孩子出疹的原因根本就是过敏，家里生活环境过于无菌，让孩子养成了过敏体质，会对她们今后的生活造成很多影响的。生活环境卫生很重要，但并不是越干净越好！
婆婆听后虽然没说啥话，但我看的出来她脸部肌肉一松，一脸茫然，默默的转头去忙家务的了，但眼底那抹失落和自责我看的清楚，明显的让人心疼。
当晚的晚饭，婆婆就推脱她累了，让我们自己照顾孩子，自己解决！
那晚孩子睡了，我便瞧瞧披了衣服进了对门婆婆的房间，她还没睡，等惯着，坐在飘窗前，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妈，咱们放下过去，放过自己好吗？你这样总是背后自己偷偷一个人折磨自己，我都看着心疼！”
我坐到她身边，轻轻的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肩头轻声说着。
半响，婆婆温柔的开口，头并没有转过来，但低头拭泪的动作在夜色的笼罩下，很伤感。
“孩子，这么多年，我连让自己笑一下都不肯，觉得是种罪过，我怪自己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我怪自己是最应该没脸活在这个世上的人！我不敢穿鲜艳的衣服，我不敢去敞开心扉的感受快乐。
大勇他爸走是自杀，他留下遗书说受不了两个孩子因为他的绘图铅笔和他妈的原因离去。我没敢告诉别人这点，怕他家里人受不了！他要我替他把他家的血脉照顾好，养育成人。
可我活着何尝不是煎熬！我活着的意义一直以来就是大勇。但自从你生了那两个孩子，说真的，和她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开心不已，我一边在她们又回来的错觉中兴奋，又在现实的世界里自责，过得难受！但你知道吗？那天我发病之后，我才发现我又很害怕！我发现自己开始贪恋这种有孩子相伴的幸福，哪怕我是她们的奶奶，我也很贪恋这种幸福！所以我积极的治病，不想自己就此疯掉，死掉，再也看不到她们！”
说着，婆婆又忍不住低头抽泣起来，我也绷不住自己眼底的泪水了，任他肆意而流，孩子就是妈妈的软肋，一旦被抽了肋骨，便是一辈子的无以弥补的伤痛！
“妈，妈，我也是当妈妈的，我理解，我真的理解！”我扳过婆婆的肩膀，将她认真的搂在怀里，
“妈，我知道这么多年，你自责，但其实，就算当时你没有出去工作，在家带孩子，你也知道有些意外真的不是人为的一定可以避免的！虽然痛心，但真的也已经发生了，已经过去了！你不是说小墨和小画是你祈求来的吗？或许真的是上天派她们来的，来到咱们家，治愈咱们家的伤痛的！”
婆婆感激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紧紧的抱住了我，我看见她的眼里有了那种从未有过的柔软和无助。
我和婆婆真正敞开心扉抱在一起的那会，我也感觉到了一种温暖，一种相互信任，相互扶持，亲人之间的温暖！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和大勇还有孩子们需要奶奶的帮助，而年迈一直背负伤痛前行的婆婆何尝不需要我这个儿媳的鼓舞和安慰呢？
那晚我们俩坐在窗边又继续看了很晚的月色，第二天大勇休息，我们一家五口，一起去转商场，我特意给婆婆挑了一件枚红色的外套，她眼里闪着兴奋，在镜子前不住的比试着，娇羞的问我，我穿会不会太嫩了!
我和大勇相视一笑，不会的妈！你皮肤那么白，穿这个颜色真好看！
